關于讀書的議論,最近幾乎風聲鶴唳。一個接一個讓人難堪的數(shù)據(jù),顯示我們貧弱的閱讀習慣令人堪憂。但幸好有人行動了,先是民間的吶喊,然后全民閱讀法也被列入國家立法工作計劃加以推動;還有人拿出“德國式”閱讀來對比,視之如他山之石。
“在中國,老人們在公園里都是跳舞、玩樂,很少看到一個人靜靜坐在那兒看書,但是在莫斯科,他們有閱讀的習慣。”日前著名演員蔣雯麗在南國書香節(jié)上的一番話再度引發(fā)議論,矛頭也從年輕人調(diào)向了老人。人生最好的讀書時期,自然是青少年時期。“老人不讀書”成為靶子,卻頗耐人尋味。
國外的情形,我沒有親見。據(jù)知情者描述,大抵是幾乎人手一冊,舉止優(yōu)雅,神態(tài)從容,無論在湖邊還是公園,無論男女老少,靜心讀書成為隨處可見的風景。這情形讓人好生羨慕,于是也產(chǎn)生了疑惑:他們?nèi)耖喿x的習慣從何而來?蔣雯麗的話讓我頓生感觸,心想老人尚且如此,更何況其余國民呢?
據(jù)我所知,西方不乏藏書甚巨的家族,愛讀書更是成為許多猶太人的家族傳統(tǒng)。家族傳統(tǒng)是什么?是由親情維系、貫穿于整個家庭日常生活的傳統(tǒng),每一代人的傳承延續(xù)都至關重要。中國也有“書香門第”的說法。古有私塾,先生拿著戒尺威懾學生讀書的情景現(xiàn)在是沒有了,韓寒的小說《三重門》中林父強迫林雨翔背《莊子》的事情想必也不多見。隨著教育越發(fā)公共化,如今一些家庭漸漸滿足于扮演孩子讀書的第三方監(jiān)督角色,父輩“忙”,祖輩“跳舞玩樂”,言傳多矣,身教卻是少見了。那種祖孫燈下共讀書的溫馨記憶,似乎也將隨“老人不讀書”而逐漸遠去。
有關數(shù)據(jù)顯示,中國老年人口至2053年將遞增到4.87億峰值,人口老齡化水平將由目前的13.7%增加到35%左右;在獨生子女居多的中國,4個老人、2個獨生子女和1個孫子或孫女的“4+2+1”結構家庭也將成為普遍現(xiàn)象。這意味著,老人可能將會有更多發(fā)揮“余熱”的地方,對孩子的興趣愛好的影響也越來越大。此時,老人閱讀不僅可以“老有所為”,更因祖孫親情的影響,成為孩子最好的榜樣;有的習慣或細節(jié),甚至將陪伴孩子一生,像蔣雯麗在新書中回憶姥爺那樣,成為永難磨滅的記憶。古代雅典政治家梭倫的一句“我愈老愈學到了很多的東西”,經(jīng)普魯塔克和盧梭的引用變成“活到老學到老”的名言常被用來勵志。老有所為又能起到讀書的“傳幫帶”作用,何其可喜。
某種意義上講,全民閱讀是家庭的閱讀。無數(shù)家庭構成了“全民”的廣度,同時又在代際的接力中沉淀習慣。沒有廣度,不稱其為“全民”;沒有接力,讀書就可能成為一種應急,后繼乏力。一些國家之所以能全民閱讀,男女老少,行之效之,大抵也在于此--老人讀書成了家庭生活的重要風景,于是習慣代代相傳,不突然,不問為什么,只因他們的記憶中老人如此,他們兒孫輩的記憶也如此。讀書的習慣,已成為他們的傳統(tǒng)。
老有所樂,自然理所應當;但所樂而僅限于“跳舞玩樂”,卻折射出此前讀書習慣的蒼白。如此代代相傳,因襲積重,可能就會應了九斤老太的那句話,一代不如一代。國家推動全民閱讀立法是很好的探索。在細則落實上,有識之士也提出了很多好的建議,比如推動出版社出好書、圖書館進好書、學校幼兒園配好書乃至推動社區(qū)化閱讀等等。作為最基礎單元,家庭于全民閱讀責無旁貸,老人更應該在含飴弄孫的余暇扮演好角色,讀書身教,傳遞書香,溫暖記憶。讀書“傳幫帶”,未嘗不是老有所樂。■